【授权转载】The Beautiful Future 第十一章、第十二章
[第十一章]
桌子上摊着一幅拼了大半的青空拼图，细碎到让荒川泽北这种成天对着数据论文的人看一眼都头疼的地步。他眼前的视野里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动作优雅地简单的冲着茶，素白纤长的手指握着瓷杯的姿势好看到赏心悦目，同时也讲究到让荒川无端生出了一种如果不是条件限制,对方一定会更想坐在茶室的想法。
一只手将泡好的茶推到他的眼前，杯盏里的碧绿颜色还泛着细细的波纹，清淡的茶香扑鼻而来，但仍然缓解不了荒川泽北此刻紧张的心情。
“您连抬头看在下一眼的尊重都不肯给吗？荒川博士。”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正前方响起，吓了他一跳，“明明还是您提出要跟在下商量些事情的。”
手和人是没关系的，他想。
荒川紧攥着衣袖的手指松开又攥紧，深呼吸之后有些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勉强自己去直视那个深不可测的人。
紫罗兰颜色的眸子因含笑而微弯着，整个面容看上去温和极了。荒川泽北还是谨慎地开口：“有事情想申请准将阁下批准。”
宗像颔首，示意他说下去。
话到嘴边荒川却再一次犹豫了起来，连自己都要忍不住默默斥责自己的胆怯，但是不得不犹豫。如果说之前只是担心准将真如传言中的难接触而不肯同意，现在已经是恐惧了。这个人强大的存在感和威压让人退却，更何况宗像礼司之前还是被他们管辖的实验体，此刻提起这事无异于往枪口上撞。但是……
“您还在介怀见面时候我那个小小的玩笑吗？”宗像看他沉默，再次出声问道。
小小的玩笑，荒川心有余悸地回想，那把枪的子弹都是上膛的好吗！
“不……不在意。”他含糊地回答。
荒川泽北闭了闭眼，又想到了梦中那双眼睛，他深吸口气直视着宗像，“我想向阁下申请加大实验体征集力度！”
“哦呀？”意料之外的，宗像只是面上掠过一丝惊讶，随即依旧微笑，“原因呢？”
宗像的反应让他放心了些，荒川松了口气，换上了平时惯有的认真严肃态度再次开口：“自从叛党吠舞罗攻占东京，我们失去了研究所包括其中的一切设备转移到了这里，而其中很多设备都是无法再去复制的。正如您所见，三年来我们对于这项实验再也没能拿出任何成果，”话到此他忍不住羞愧的顿了一下，但片刻就又调整好了心态继续道：“我认为，既然研究所里的设备没办法补全，就只能从加大征集实验体的力度，来从中找到合适的人选，尽快完成项目。”
荒川暗自庆幸宗像礼司在过程中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的反应，只是礼貌耐心地听他说完。
“想要我批准加大征集力度啊？”宗像噙着笑容，弯曲手肘抵在桌子上，手指交叉撑着下巴看他。才消散一些的紧张感又叠加着涌了上来，荒川手上悄悄的掐着大腿来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最终宗像敛起了笑容，道：“依我看来，取消实验怎么样？”疑问的语句，却是不容质疑的口气。
“……什、什么？！！”荒川泽北呆滞了两秒后直接激动地拍桌站起，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的人。
宗像礼司向后倾了些躲开他杯子里溅出的茶水，目光淡然地对上他的眼，即使身处下位却让站着的荒川泽北感觉不到丝毫优势。
“我的意思是，既然拿不出任何成果，就没必要在这方面耗费人力物力了。取消实验。”宗像平静地解释，这次连字面上的疑问都省了，是最直白的宣告。
“可那样之前的牺牲不就都白费了？！”荒川泽北顾不上会不会触怒对方的问题，一下子热血全冲上了头脑，质问起了宗像。
宗像收回搁在桌子上的手，纤长的指将下滑的眼镜扶上去一些，紫色的眼睛里划过锐利的光，他盯着荒川震怒的模样，缓缓道：“您所谓的牺牲……是指什么呢？”
荒川泽北一下子愣在那里，寒意从骨髓中渗出席卷了他的全身。不止是宗像带来的，更是他一直以来逃避去正视的东西被撕裂了摊在他面前。“我……”他张了张口，发现无话可说。
那种方式的死亡，真的算是牺牲吗？
就算是用最华丽的辞藻去修饰掩盖，本质还是不会改变。死去的人悲惨的模样，痛苦的哀鸣，不甘愤恨的目光，在这一刻终于全都线一般地丝丝缕缕将他缠绕包裹其中。
我做的是最正确的决定。
……那我为什么还会恐惧，还会悔恨？
宗像礼司目光深沉地看着面前的人。相比起三年前意气风发的模样，他现在苍白的脸色，铁青的嘴唇，因为震惊而涣散的目光。活着，却像死了一样。
“我看过您的履历，医学科技化学等等，您是全才。”宗像忽然转了话题一般，荒川艰难地将目光移到他的脸上，不知道他忽然提起这个的用意。宗像叹了口气，“做点有用的东西吧。”
荒川泽北身体微微颤抖着，他手撑着桌子勉强支撑起自己站立的姿势，紧抿的唇半晌还是吐出了坚定的话语：“不能取消，您不能说那是没用的东西。它关系到战争能否结束！”
宗像眯起眼，勾起嘴角无声的笑了，像是捕食的蛇盯上了瑟瑟发抖的猎物。“请问，”他开口道，“您所说的重要的实验，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联邦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保密连身居要职的他都毫不知情。
荒川嘴唇发抖，还是固执地道：“不能告诉您，您只需要配合工作就可以了。”
“哦，”宗像毫不在意地点点头，“那我不配合。”
“你！！”荒川猛的向前一些，咬着牙瞪着宗像。
一个暴怒，一个冷静，双方僵持在那里，时间就像凝固住。
有叩门声响起，传来一个女声：“阁下，我是淡岛。”
宗像带着微笑移开了视线，对门外应答着允许进入。
淡岛世理身为女人，在军队里却凭着自己优秀的能力让所有对她质疑的人哑口无言。精明干练的副手走进来，行礼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做就被两人的架势给弄得愣住。她微蹙眉不满地看了狼狈坐下荒川泽北一眼，继续了自己的动作。
“有什么事？”宗像温和地开口，完全看不出刚才发生什么的样子。
淡岛收回揣测的心思，认真地答道：“管辖区发现吠舞罗军队，现已经派人赶去防御。就如何应对，来请示阁下。”
宗像礼司毫不意外的点头，“我知道了。”他站起身向外走去，“让Knightmare部队准备，随我一起前往。对方是要送我们见面礼，怎么能不好好应对。”
宗像手握上门把，顿了一下回头看着荒川淡淡道：“决定不会更改，实验取消。您把精力放在其它更有用的地方为好。”随即礼貌道别离去。
淡岛看了他一眼，礼貌地点头示意关上门跟着宗像离去。
荒川泽北瘫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像是在想些什么，又像什么都没想的简单发呆。
[第十二章]
吠舞罗的部队出现在管辖区与占领区中间的模糊界限区，大喇喇地暴露位置在空荡荡的荒山上正对着管辖区，整个一副嚣张挑衅的模样。守城的士兵看着他们恨得牙痒却只能干瞪眼，在心底还小小的庆幸着不是一上来就开打，否则面对吠舞罗毫无还手之力的他们就没脸去见准将阁下了。
周防尊靠坐在打开的操作舱里，跟旁边的草薙出云点着支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草薙看着周防毫不在意地将脚踩在机甲擦得光亮的钢铁外壳上，心疼地皱皱眉将视线移开。一旁的八田美咲嗓门嘹亮，兴奋地说着自己这次要立头功给他们看，被伏见猿比古凉凉地嘲讽一句后激动地跟他掐了起来。
年轻人真好呢。草薙出云看着他们总忍不住生出这种自己已经老得半截入土的想法。
“十束呢？”周防弹了弹烟灰，眼神扫过热闹的小伙子们。
“啊，十束啊，”出云收回漫不着边的思绪，“说是打仗这种血腥的场面不适合搞后勤的他。”
“所以？”
“他去旅游了。”出云无奈地耸肩笑道，眼里藏着些许无奈的纵容情绪。
周防不咸不淡地啊了声算是应了，对这种行为他们都早已习惯。他再次抬眼，视线缓慢地滑过每个人的脸庞。跟另一个世界中的平静时光相似，酒吧里一群混小子吵嚷着不得安宁，挂着不着调微笑的青年四处游荡，金发老板最大的爱好还是擦完了吧台擦杯子。
美好到让周防尊心里都不禁有些茫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又是什么样的天意将他们又安排到了他身边，以同样的姿态围绕着他。在这个再无头顶之剑的世界，影响着他们命运的又是什么？会是这场战争吗？
只可惜周防尊不是个喜欢思考的人，与其想这么多不如去睡会儿觉来得实在，所以这个问题就干脆被丢到一边落灰长草。
要说全然一样也不太像，周防掐灭燃尽的烟垂下眼皮，没有了安静坐在一旁吸着红色果汁看着盯着他们的小公主，更没有出门就能碰见的蓝色身影。
“啊啊，尊，他们来了。”随着草薙出云轻慢的笑着提醒，周防抬头看去，鎏金色的瞳孔微缩，唇边带起了懒散笑意，狮子找到了属于他目标。
对面打头的军装车停住，走下一个挺拔的身影。宗像礼司苍蓝色的军服勾勒出他优美的身姿线条，军帽上的徽章和肩章隐约闪动着慑人的光亮，偏过头跟身后那些熟悉面孔交代着些什么，举手投足间皆是上位者的优雅自信。
如果草薙出云此刻分神看一眼身旁的人，一定会诧异这个除了战场上都懒洋洋的人会露出这样的眼神。直白露骨的视线几乎能够具象化成粘腻的线缠上对方的身躯，周防凭着自己良好的视力，几乎放肆地打量着那个冷清的身影。
跟秋山氷杜正在交谈的宗像察觉到了一般忽然回头看了过去，四目交接，他唇角也扬起笑容，愉悦挑衅饶有趣味。还没开打却好像已经起了火药味，周防尊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哼笑一声收回腿坐好，关闭了操作舱，将Knightmare翼狮启动。
秋山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长官转过头又转回来，笑眸里藏着隐隐的硝烟味道，向他要Knightmare的钥匙。秋山条件反射地疑问的啊了一声，手上却还是迅速地拿出钥匙递了过去。宗像礼司接过钥匙如矫健的鹰一般跃上一旁属于秋山的机甲，熟练地操作启动。
Knightmare翼狮外观上启动标志的眼睛处亮起明黄色的光芒，随即打开飞行系统猛然俯冲过去。站在旁边没来得及完全避开的草薙出云踉跄两步，口上抱怨着脸上笑得却高兴。八田美咲正热血沸腾，看着自家老大冲出去了也要跳上去启动，被伏见猿比古手快拦下的那一刻也听到了耳机里周防沙哑却满是侵略性的声音：
“都别插手。”似乎还隐约有些笑意夹杂在里面不清不楚的。
八田美咲撇嘴泄气地垂下头，伏见猿比古拍了拍他的肩，促狭道，“立头功？”激得八田一咬牙又和他吵了起来。其他人半真半假地拦着开玩笑，都是极其相信周防尊力量才会有的放心。草薙出云看着他们，笑眯眯地又点了支烟把视线看向已经开打的两人。
宗像那边也下了原地待命的命令，全员都高度紧张地盯着兵刃相接的两台庞然大物。身为副手的淡岛世理因阻拦不及宗像的行动，目光更是一瞬不瞬。这时候唯有道明寺安迪一边紧张地盯着一边凑到了还没缓过神的秋山身边。
“秋山你真是聪明！这样等下就可以偷懒了好棒！”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还没离开愈发猛烈的战局，喃喃感叹道，“你看咱们准将看起来那么斯文，下手怎么那么暴力啊。”
“不……我没想这样的。”秋山无辜地辩解。
“不不不，不用解释我——”
“道明寺！”淡岛世理抽空瞥了一眼脱线的人，厉声警告后又移回视线。道明寺缩了肩膀伸出两手的食指，乖乖地在自己嘴巴前打了个叉。
经他一闹紧张的心情反倒是缓和了不少，再加上他们的准将在激烈到让人眼花缭乱的迅猛攻击下仍然不慌不忙，众人的都放心了些。
灰暗的硝烟滚滚而起，炮声惊飞的一群野鸟的羽毛像是被战事熏得暗沉。火光炸开四溅，翼狮炮口迸发出赤红色的火焰被躲开，在荒芜的土地上浩浩荡荡地燎开。钢铁相撞的激扬声响和飞洒的炮火，这场酣畅淋漓地战斗，此刻都只作为他们这一场盛大的相逢。
翼狮的能量臂再次爆出巨大的火焰直冲宗像而来，他迎上去打开防御光盾的同时毫不客气地回击给对方。两股能量团相撞轰然炸开，气浪席卷出去掀翻了稀落的几棵杂树，两人操纵着的Knightmare也不禁各自后退一些。
周防眼里烧着战斗的火光，拉下操作杆却唰地一声灭掉了所有灯光。他鎏金色的瞳孔在黑暗的空间里越发亮的慑人，最终也只能是啧了一声，烦躁地揉乱了头发用钥匙打开操作舱跳下，丝毫不担心对方会不会趁机灭了他。
观战的人心头都是一惊，一直持平的局势在这瞬间成为压倒性，却只见宗像那边也在前进了一步后唰地停下。两台Knightmare就尴尬地对立着，一如所有人此刻憋屈的心情。
如果要比喻的话，就像看球赛正到了高潮停电了一样的憋屈。
草薙出云叼好了差点掉下去的烟，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看着双方从机甲上下来，被冲过去的各自阵营的人赶过去簇拥包围着。
该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尊那架本来就是大功率输出能量的Knightmare，只是以前还从没有过逼得他能量消耗完的人出现，所以是联邦里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这位准将居然把输出开得跟翼狮持平，分毫没让占了便宜。虽然继续下去凭着机甲优势对方很难去取胜，不过单就此看来他能力之强大可想而知，出云笑着，提起了更大的兴趣。
联邦之剑啊。
宗像和周防下来后只来得及对视一眼，就被迅速赶来的下属给包围起来，双方警惕地对视着。周防闷笑一声，最后看了他一眼就懒散地转身离去。淡岛世理迟疑着想要下令却被宗像拦住，她疑惑地看着不但没有因此恼怒反而微笑的长官，“只是最正常不过的结果。”
整合收队，淡岛叹了口气也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心神一晃，神使鬼差地抬起头看向了对面的荒山上。着装优雅得不符合环境的金发男人也在看过来，接触到她的目光，拿开了唇边的香烟，温和地笑了出来张口想要打招呼似的，却因淡岛迅速地扭头硬生生卡在那里。草薙出云深吸了口烟，苦笑着摇头，回身收拾那些不听话的混小子们。
日本区部军事基地的大楼里。淡岛世理跟在宗像礼司身后低声汇报说，栉名安娜已经抵达。走在前方的宗像点头，“你脸色不大好？”
忽然切换的话题让副手束手不及，淡岛迟疑片刻，答道：“叛党中……有我的恋人。”她想了想补充道，“曾经的。”
前方的人停下脚步，宗像礼司背着手偏头看她，等她说下去。淡岛世理垂下眼，回答道：“我和草薙出云都是军事世家，青梅竹马，订下婚约。只是……”她沉默下去，宗像并未出声，耐心地等她调整情绪。
淡岛动了动嘴角，吸了口气抬眼继续道：“三年前我正在京都学习，有消息传来说他们家族在一场战事中叛变，也就是今天的叛党吠舞罗。婚约就这样取消了。”
她轻描淡写的概括，但不知其中深埋着多少心酸青涩的记忆，让这个一向要强的女人眼里泛起了柔软的细碎亮光。
宗像礼司眼神温润地看着她，低声轻笑道：“不用加那个修饰也可以的，淡岛君。”看着下属面上闪过惊讶的情绪，他声线温和地继续：“叛党中也有我的爱人，一直的。但这些，都不会成为我们前行道路中的阻碍。”说完，他回头继续前行。
淡岛世理愣在原地看着他笔直如剑的背影，脑海中千丝万缕的记忆划过最终归纳回响成方才的那一句话。自信如斯。大概自己也是被这样的姿态所吸引，才坚定追随他的脚步。
金色的阳光被窗户切割成一个个方块投映进来，落在女副手柔软的金发上，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面容难得柔和起来。淡岛世理快步追上前方的身影，在他身后坚定地跟随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