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米英不动摇

We were born to die.

「我们向死而生」

【授权转载】The beautiful future 番外04.

最后一更,欢迎回来。


前赤青番外。

-致我们未完成的婚礼 [上篇]


羽张迅从来都是个骗子。

迦具都玄示后来总是忍不住会想,是不是时间过得太久将记忆磨损成了支离破碎的模糊片段,所以自己居然忘记了羽张迅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展露无遗的骗子本质。于是他开始从最初的相遇回忆,小心地捡起与羽张迅之间的一切再加以铭记。

除去羽张迅外,如今联邦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迦具都玄示的来历,无数的人做过无数的猜测,然而没有一个人有胆子将这位大将军和当年掌管黑道的头领联系在一起,哪怕这两者连名字都一样。

迦具都前十三年的生活都是在一个暗无天日的煤场角落,忽然有一天他从外面转悠够了返回到住的地方,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被一群黑衣人簇拥着正站在那里四处打量,他想走,却被一把拽到了男人的面前。

如果你当了十三年的孤儿,忽然有天一个人告诉你说你是黑道组织的少主,现在你应该跟我们回去振兴组织时,你会如何回答?

迦具都玄示当时翻了翻眼皮,只吐出来一句话:“去你妈的。”

然后他就被强行拖进车里给带走了。

那个男人是组织中的一个中层干部,他的话半真半假。迦具都玄示的确是前任头领的儿子,而他被带回来也只是作为男人向上爬的绝佳工具。迦具都玄示冷冷地看着,然后终于等到了成年那天,为男人倒下一杯酒,杀了他踏上夺权的路。

遇见羽张迅的那年他已经站在了京都整个黑道世界的最顶峰,手下的人在长时间的压制下再起了躁动的心。迦具都玄示接到消息,麾下的一个帮会违反他的禁令做着拐卖妇女儿童的勾当,确认了帮会的集会地点后他亲自带着人前往清扫,然而搜遍了整个酒店依旧没见到那群人的影子。

迦具都玄示站在走廊中烦躁地抽烟,手下的人小心翼翼地问他现在该怎么办,他弹了弹烟灰说既然找不到,那就把这个酒店整个烧掉吧。对方得令退出去安排,他独自倚墙而立,看了眼手表,决定等抽完这支烟再离去。

就在迦具都玄示长呼出最后一口绵白烟气之时,他听到了急促的奔跑声向着自己这边而来,他皱眉偏头看过去,视野中的走廊拐角冲出了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人。男人的面容秀丽得有些过分,脸上因奔跑而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最重要的是,迦具都确定没漏掉对方在看到自己后瞬间明亮了许多的眼眸。

白衬衣男人没有丝毫放慢脚步地直冲而来,在接近他的瞬间伸手一把抓住迦具都的手腕,强行扯着他与自己一同向着前方跑去。迦具都玄示被这莫名其妙的行为一时搞蒙了,指间夹着的烟蒂滑脱出去。他被动地随着男人的脚步向前方奔跑,紧接着听到了身后密集的脚步声。

显然这个男人是被一群人给追着逃跑的,显然这个男人是在凭直觉转弯的,显然这个男人根本不认路!

迦具都玄示实在难以忍受对方没头苍蝇一样地乱跑乱撞了,而且身后追赶的脚步声也有越来越近的意思,他眼尖地瞥见斜前方挂着待打扫牌子的虚掩的房间,反手攥住对方的手腕强扯了进去。房间里暗着灯,迦具都玄示靠着墙平复呼吸,在男人将门关上前他瞥见了那群人的身影,为首的那人面孔还算得上的熟悉,好巧不巧追来的这群正是他要找的那个帮会。

男人手撑着墙壁大口喘息,侧过脸来冲着迦具都玄示笑:“这位先生……好巧啊。”

“巧什么?”迦具都玄示问。

“你也在逃跑啊。”男人说。

“……那群人追的明明不是我。”迦具都玄示说。

“哦,”男人点点头,过了会儿又问:“那你跑什么?”

“是你他妈拉着我的。”迦具都没能忍住这个粗口。

“啊哈哈这样啊,”男人屈指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笑得无辜,“我看你一个人站着觉得不安全所以拉着你一起了,不用谢不用谢。”

迦具都玄示皱着眉头,捏了捏拳看着对方的笑脸还是忍住了,他眯着眼在黑暗中打量了男人一番,“他们为什么追你?”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因为我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内容了吧。”

他烦躁不已:“一个服务生就没有不去招惹危险的自知之明吗?”

男人闻言却皱了皱眉,直起身子认真地看着他,“这位先生还请我纠正你,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一名警察的。”

迦具都颇感意外的发现对方居然跟自己有着几乎相同的身高,“那你的枪呢?”

警察不自然地错开目光,耸耸肩:“吃东西的时候和外套随手扔在一边弄丢了。”

他闻言怀疑地再度从头到脚看了对方一遍,最终目光落在那张漂亮的脸上,“你……走后门的吧?”

“你怎么知道?”警察移回视线惊讶地看着他。

迦具都玄示别过脸不想再理这个傻子,他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握住门把打算就此离开,身旁响起的声音却让他骤然顿住了脚步:

“我说——先生你这样一个人走出去,面对那么多带枪的人也会很危险的。如果我们一起的话逃跑会顺利很多,而且觉得无聊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他们在讲什么,联合谋杀他们头领叫迦具……都?啊不知道迦具什么的人的计划,很有趣的你想不想听听看?”

他回头冷冷地看向站在黑暗中的人,那个警察纯良无害地笑着回看他。

沉默在顷刻间蔓延开来,谁都没有动作,直到外面的走廊上远远传来子弹扫射的声音。迦具都玄示啧了一声握住警察的手臂夺门而出向着酒店门口冲去,搜查的人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高声呼喊过后集体追赶而来。

他们冲入大堂又不禁连步后退,紧锁的大门在眼前出现,呛鼻的烟味在四周弥漫,地面上浮着一层油,并且在不断向着周边流淌。透过玻璃窗能望见熊熊烈焰将这里包裹,火焰跳跃着从缝隙钻进来,遇见早已被泼洒满地的油后瞬时炸起燃烧开来,入目的所有事物都在燃烧,顶上巨大的水晶吊灯晃荡着终于狠狠砸落地面,噼啪的爆响和炸裂声犹如呻吟,灼烫的气息扑面而来。

迦具都玄示想起来这把火还是自己下令让放的。

“先生走这边,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出去!”警察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拉着他拐入一条走廊再度飞奔。

手掌上传来的温度让迦具都玄示有些愣神,他不自觉盯着对方留给他的背影。火焰浩浩荡荡地在整个酒店中蔓延,他们快速地穿过楼梯走廊,热风和灰尘呛得这个警察不时咳嗽两声,他齐肩的青色的发扬起,不时扫过迦具都玄示的脸颊,隐约有着最后的一丝凉意。

他们最终在一扇破旧的铁门前站定,迦具都玄示抽出枪将门锁破坏,抬脚奋力将门踹开,夜晚冰凉清新的空气一瞬间涌入,他忍不住长吸了口气,掌心的温度却在这时忽然松开离去。迦具都玄示疑惑地回头看去。

警察站在他身后侧身望着后方,他看不到警察的表情却也听到了慌乱的脚步声,那群人误打误撞着居然也摸到了这边来。

“发什么呆啊还不快走!”迦具都玄示不耐烦地催促道。

警察转过身来劈手夺下他手中的枪,用力将他推出门外后自己却退后两步,“被他们追出来的话还是逃不了的吧?先生既然是被我连累的就先走吧。”

“这个时候你说让我先走?!”迦具都玄示冷笑一声。

走廊的顶部也已经开始燃烧了,火光映着警察温柔美好的笑容,他语气平平静静:“给你添麻烦了很抱歉,那就由我来断后吧,”他举起手中迦具都玄示的枪挥了挥,“借你的枪用一下,明天晚上这个时候我会还给你的。”他报出一个东京郊外的地名,随后不等迦具都玄示回答就转身走去。

迦具都提步想要追上去,却被坠落的楼板阻挡了道路,他看着楼板一块块坠落,砸在地上裂成碎片堵塞了道路,视野里最后的画面是透过狭窄的墙体空隙看到的,男人缓步行走在烈焰之中,白色衬衣的衣角翻飞,手臂划开一道优美的弧线平举起枪。

搞什么?一个小警察拿着一把枪能干什么?去送死就别一副自信的样子做什么明晚约定啊。

以为自己是热血少年吗?可笑不可笑……还是说果然是个傻子。

迦具都玄示缓缓地从喉间挤出一声低笑,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他复又抬头环顾,确定了自己的位置之后就走去和手下的人回合,参谋正在着急地找他,望见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来时两步并作一步地迎上去,

“警察局的人已经赶来即将包围这里,我们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就先走吧?”

迦具都玄示点点头走向了自己的车,在拉开车门时他最后回顾了那火场一眼。

微凉的夜风漏入窗中吹过脸颊,迦具都玄示坐在车里漫不经心地翻着随手拿来的一份报纸。车停在东京郊外的一处荒无人烟的海滩边上,这也就是那个警察所说的地方。他说不清是因为什么,虽然觉得那个人一定活不下来了,而且自己也不是很在意那把枪,但他依旧在傍晚时就独自驱车来到了这里。

夜幕已经降临许久,海潮涨落的声音落入他耳中。迦具都玄示随意翻动的手忽然一顿,注意力停在了一篇报道上。那报道讲的正是昨晚酒店的事件,上面写着自军队空降到警察局暂代局长职位的羽张迅少校在第一次任务中就以其优秀的表现征服了所有人,帮会人员或被枪杀或被拘捕,无一漏网。

满篇的溢美之词,迦具都玄示不满地皱起了眉,试图在文章里寻找受伤或者死亡的人员名字,遍寻无果后他忽然又想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那个警察的名字,他将报纸随手揉成一团扔在了一边。

在迦具都玄示又抽完一支烟后他忽然听到了车的引擎声,而且远不是一辆车所能够发出的轰鸣声。他警觉地发动车子,转头望向不远处的高速公路:大片大片的警灯亮起,方才还安静的高速公路上顷刻间已停满了警车,持械的警察们走下警车。

迦具都玄示微微眯起眼,紧盯着最中央那辆才打开车门的警车。身穿黑色警服的男人从车上走下,青色的发随着动作扫过他肩头,雪亮的灯光将他的脸照亮,他脸上依然挂着浅淡的笑容,挥了挥手中的枪冲着迦具都玄示打了个招呼:

“先生,我遵守约定来把枪还给你了。”

羽张迅——?!

迦具都玄示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身份,他咬着牙暗骂一声。

迦具都将油门踩到底,调转方向朝着羽张迅直冲而去,这辆车发出了像头巨兽似的咆哮。羽张迅屹然不动,一只手抬起制止了下属们端起枪的动作,微笑着看向迎面冲来的车。

迦具都玄示紧皱着眉,在逼近羽张的瞬间猛打方向盘,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嘶鸣,车身几乎擦着羽张的衣角闪过。只有一秒的目光相接,他看到了羽张唇边加深的笑意。在错身的瞬间羽张迅扬手将手中东西抛出,后车玻璃随之被狠狠砸开,碎渣四溅,在迦具都玄示的颈侧划开一道血痕。夜风吹进被砸开的洞也送来了羽张迅笑意不减的声音:

“先生别这么看着我嘛,搞得好像我欺骗你感情了一样。”

迦具都玄示面无表情地驾车在海滩上颠簸着急速行驶,他瞥向后视镜一眼,看到羽张迅仍站在原地目送着他,没有追上来的意思。虽然隔得远了看不清表情,但他仍能想到对方唇角扬起的弧度。

车越过路肩回到了路面上,那群警车的影子早已消失在了后方的夜色中。迦具都玄示将车停在路边,抬手摸了摸脖颈,血迹已经干涸,他手掌向上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回过头看向被羽张迅扔到后车座上的东西。

是他的那把枪,上面还绑着一个纸条。

迦具都玄示伸手拿过枪将纸条取下展开,字如其人般漂亮,将那个联合策划出的谋杀他的计划详细地写下。他意外地淡淡挑眉,随后低笑着将那落款缓慢念出:“羽张迅——。”

自那之后迦具都玄示见到羽张迅的机会也频繁了起来,除开正事上的交锋更是有为数不少的私下偶遇。一句话来概括就是:他第一次觉得原来京都有这么小,走两步都能碰到这个满面笑容的家伙。第一次远远望见那个蓝色身影时他还会思考一下是干脆无视还是转身避开,然而还没得出结论就被对方熟络地挥手喊出的一声:“先生——”给打断了思路。

一个是兵一个是贼,羽张迅这一声招呼硬是打出了俩同事见面的味道。迦具都玄示真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时间久了迦具都玄示倒也习惯了,甚至还会在出门晃悠时不自觉留意人群中是否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他能感觉得到,有什么东西在胸膛中隐隐鼓噪,呼之欲出却又难以捉摸。不过既然难以捉摸他也就懒得去想,直到一年后羽张的调动将这份习以为常打破。

那时迦具都玄示手下的很大部分人都在蠢蠢欲动,铁血手段的镇压不但没起什么像样的效果反而更激发了他们的反叛心理,又或许他们对这个当初就是忽然冒出来的少主不满已久,更何况他和羽张迅走得越来越近。

目光敏锐地捕捉到羽张迅推开酒吧门的身影时他们已经有两个月没见过面了,迦具都玄示没有丝毫犹豫地跟着踏进了那个酒吧。舞池里的灯光迷醉,羽张迅手撑着额头独自坐在角落里的沙发上,闭上眼睛的面容看上去安静平和。

服务生将酒放下就折身离去,迦具都玄示手插在裤兜里站定,想了想后转而在他身旁落座。羽张觉察到了,侧头过来睁开了眼睛,在看清来人后缓缓地轻笑出声:“啊,先生。”

也许是一阵子不见的原因,也或许是酒吧的灯光恰好晃了过来将羽张的笑容打得太过柔和,迦具都玄示看着他一时没有出声。

羽张迅倒也不在意,坐直了身子,视野随之扩大。他看向前方,忽然扯了扯唇角发出声意味不明的感叹。

迦具都玄示疑惑地皱了皱眉,随即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羽张迅翻身坐在迦具都腿上,抬手压着他的头贴上自己的脖颈,羽张也低头,将唇贴近他的耳边作出一副暧昧样子,压低了声音道:“看来你连走路都不太平了啊。”

迦具都玄示抬眼,越过羽张迅的肩头看见不远处穿黑衣的男人四下环顾,“我知道。”

“所以来这里甩开他?”羽张迅问。

“不是,”迦具都玄示抬手轻轻环住羽张迅的腰,他的额头贴着羽张颈侧,唇角擦着他的锁骨,“只是想来见你。”

“你消息还真是灵通。”羽张有些惊讶地说。

“……消息?”迦具都玄示感觉到对方和自己说的不是一个问题。

“调回部队的事啊。我本来就是因为警局人手不够才派过来暂时代理的,谁知道过了一年才选出合适的人,联邦的效率真是越来越令人担忧了。”羽张说。

“什么时候走?”迦具都抬起头来看着他。

“明天。”黑衣人遍寻无果后走出酒吧,羽张迅挣开迦具都玄示的手臂,起身唤来服务生,“正好今天碰到了你,就请你喝杯酒算作饯别吧。”

迦具都玄示沉默着点头,接过羽张递来的酒杯时指尖不经意触到他手掌的温度。

后来迦具都玄示在午夜从梦中惊醒,他靠着床头发了许久的呆,最终扯过一件衣服胡乱套上,起身随手抓过床头的一盒烟打算出门转转。迦具都没开灯也没开车,站在宅邸大门前才发现自己身上除了包烟连钥匙都没带,他长叹了口气,走到墙边退开两步再一跃而起,利索地翻出了墙。

那十三年的孤儿真没白当。

迦具都玄示站在附近一座高楼的天台上抽了半包烟,灯火辉煌的城市如画卷般展开,将他瞳孔映得明灭不定。他吹够了风慢吞吞地往回走,离了老远就看到他的宅邸在熊熊燃烧,把半边夜空都映得血红,如同诸神震怒而降下的红莲业火。

他手下的那帮人倒也对得起他,调了近十辆油罐车只为了将这个宅子烧个透彻,把这位占据了黑道世界许久的头领送上死路。

迦具都玄示毫不在意地走近过去,矮身就着那火点上了最后一支烟,他退后开来倚着稍远处的一棵树慢慢地抽,漫不着边地想着这估计会是自己这辈子吸得最贵的一支烟了。

迦具都目光隔着缭绕烟雾望着燃烧的宅子发呆。按理说他现在应该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可脑海里不自觉浮现的全都是方才的那个梦:

他坐在白天那个酒吧的角落里,羽张迅以与白天相同的姿势跨坐在他腿上。然而不同的是他们在几近狂热地接吻,然后迦具都将羽张敞着的衣领扯得大开,反复吻过锁骨,他的手自羽张衣摆探入,按着脊骨缓慢而上。羽张迅在他怀中轻轻颤抖,俯在他身上喘息着低声念他的名字:

玄示。

迦具都玄示猛地吸进一口烟气,不得不强迫自己停止继续回忆。

他心乱如麻,脑子里混沌一片。

他头疼地闭了闭眼,远处正对着他的墙体在剧烈的燃烧下终于难以支撑地轰然倒塌,迦具都一时怔住。远方的天空有雷声隆隆滚来,他看着眼前的烈火,却仿佛时光回溯他又站在了那个酒店的门前,羽张迅拿着他的枪对他微笑,火光映衬下这个男人笑得是那样温柔美好。

他心头微微一动。一道闪电劈开整个天空,这瞬间亮如白昼,雷声渐大。

迦具都玄示忽然笑出声来,他转过身,扬手将烟蒂抛入身后的火中,然后向着羽张迅住处发足狂奔。

云层崩塌,大雨倾盆而落,风裹着雨滴迎面砸在他身上将他的衣服湿透,然而却是从未有过的畅快淋漓。迦具都玄示在暴雨中狂奔而行,他想起了当初在车里看到的报纸,那篇报道赞美之词下的真实性有多少他不清楚也不关心,如今他只明白了一件事:

羽张迅在那天的的确确征服了一个男人,他的名字是迦具都玄示。

还亮着灯的公寓出现在眼前,他停住脚步一边剧烈地喘息一边大力拍门。羽张迅将门打开,看着眼前被雨浇透的人愣住了,“你……来借浴室?”

迦具都玄示咳嗽着笑了笑,直起身子,扑上去一把将羽张迅紧搂在怀里狠狠吻上。他舔吻撕咬,像是溺水者在拼命地汲取氧气。羽张迅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迦具都玄示亦没有闭眼。

直到唇角被迦具都咬破,羽张迅才回过神来。迦具都玄示在羽张眼中掠过一丝狠厉之时就已松开了他,但终究晚了一步被羽张毫不客气的一拳落在了侧腹。

迦具都玄示因那几乎能致命的力度而后仰摔在了地上,他捂着肚子摸了摸不由得庆幸着骨头没断,不过喉咙里涌上来的血腥味他就有点分不清是因为一路跑来的原因还是因为羽张迅的这拳了。

“你来这里的目的。”羽张用眼角斜睨着他,冷淡开口。

“我要和你在一起。”迦具都玄示坦然地对上他的眼神。

然后他发现羽张迅的眼神又转为了迷茫,羽张抄着手抵着下颌想了想,不确定道:“你的意思是……想要加入我的军队?”

………………。

迦具都玄示陷入了沉默,羽张迅歪头困惑地眨眨眼。

迦具都玄示认命地别开脸,“是。”语气多少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哦——”羽张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声,他抬手用指腹擦了擦被咬出浅浅牙印的唇角将渗出的血抹去,“你早说不就得了。”

迦具都玄示无声地看着他的动作。羽张迅上身只有一件单薄的白衬衣,方才迦具都抱住他时身上的水也差不多将他的衣服湿了个透,此时紧贴在他身上几乎透明。

羽张对着迦具都玄示伸出手想要将他拉起,“我正在整理行李,你确定的话我们明天就出发?”

迦具都玄示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他的手自己站起身,闻言随意地应了声又道:“借你浴室用一下。”

“……果然还是来借浴室的啊。”羽张迅干巴巴地收回了手。

“对了,”迦具都走到半路忽然想起了什么,半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羽张,“我说你那个样子……刚才不会是你第一次接吻吧?”

羽张迅的表情闻言明显地僵硬了一下,他侧目过去:“有问题吗?……你以为军校的人都像你一样见到人就会亲上去吗?”

迦具都玄示忍不住笑了声,他摆摆手转身继续走向浴室,“没问题没问题。”

岂止没问题,他觉得好得很。


-致我们未完成的婚礼 [下篇]


羽张迅的手段要比迦具都玄示预想的厉害得多,没有易容没有改名就这么顺顺利利地一路送进了新兵营里,但羽张迅和他的关系似乎也就此不了了之,没有特殊待遇没有关心问候,难得几次擦肩而过也只出现了他跟身旁人一起行礼,羽张迅点头应声继续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的局面,跟陌生人再无两样。

似乎之前发生过的一切在他的名字落在新兵名册上的那一刻时,随着那个黑道头领迦具都玄示一同被抹杀干净。

训练场的位置不偏不倚地横在楼间,要去指挥部的人基本上都要经过。迦具都玄示也时不时能见到羽张迅经过,哦对了,跟在他身后的善条刚毅还总会碍事地挡了视线。

担任教官的少尉正好是羽张在军校的学弟,对表现优异的迦具都玄示本就另眼相看,更何况自己还是个话痨,在迦具都玄示目光毫不遮掩地看了几次后,他就在休息的时候毫不介意地挨着迦具都在地上坐下了。

少尉指了指脚步匆忙地经过的羽张迅,意味深长地问:“挺好看的是吧?”

迦具都玄示瞥了他一眼,没出声。

少尉自己没忍住闷笑出声,拍了拍迦具都玄示的肩,“我也不是来打击人,就是跟你说句实话。打那位羽张迅少校主意的人不少,但可从没一个得逞的。”

迦具都玄示敷衍地应了几句打发走了少尉,目光却还是往即将隐入走廊的深蓝身影上望去了最后一眼。头顶上的太阳明晃晃的,晒得人口干舌燥脑子昏沉,他却在那一眼里隐约感到丝丝缕缕的凉意,还捎带着那青色的发香,这瞬息间的幻觉让他想到了他真正想回答少尉的话:

你们任何人打他主意当然没用,因为他只能是我的。

这句没出口的话一直熬了五年才得以实现。这期间迦具都玄示顺利进入了羽张迅的部队,在无数战场厮杀中,在机甲操作舱封闭的空间中,耳中只剩下他的指挥官的声音,仿佛这个人就站在他的身后,只差了一个回头。五年来军衔和职位一路飞升,他离羽张迅的距离也是一步步的近了,各种明示暗示轰炸了五年之久,到最后几乎周围的人都心知肚明,而羽张迅偏偏就能对着他困惑的眨眨眼,让他再无可奈何。

迦具都玄示像是走在一条漫长的路上,不知何日才能到达那望不见的终点,但或许世事就是如此的变幻无常,就在他做好打一场旷久的战争不死不休之时,这条路猛然拐过一个转折点猝不及防地撞上了终点。

那个转折点是羽张迅被敌方俘虏。

DTC联盟派出了它的精锐部队与中华联邦在南亚地区展开了一场持久的战争,联盟的指挥官是个少有的狠角色,设下周密陷阱引诱他们踩上,火与血中羽张迅以自断后路的决绝方式保下了主要力量撤离,泰然被俘之际还没忘记交代接替自己指挥的人选。

然后的事情想来多少有点不可思议的意味,连迦具都玄示自己再回想起来都不禁感叹当时的运气。只身一人带着一堆枪械弹药,驾驶着一台KnightMare冲进敌营救下了羽张迅,最终虽是砸进去半条命却也好歹是活着回来了。那是他第一次为羽张迅违反军令,就此开了个糟糕的头,往后的次次依旧是为他而违反的。

迦具都玄示无比清晰的记得一脚踹开刑讯室的门时所见到的场面:羽张迅被铁链捆在架子上,破碎的军服被干涸血迹粘连在形状狰狞的伤口上,暗沉血色将深蓝衣料染得斑驳成片,灼目刺眼的炽白灯光正对着他照射。羽张迅脸色苍白,紧闭着眼,青色的发凌乱地黏在额头颈侧,气息奄奄,神智也已不大清醒。

迦具都玄示扯下倒在地上的军官腰间的钥匙为他开了锁,铁链哗啦坠地,羽张迅就势栽倒进他怀里。迦具都玄示粗略扫过他的伤,折身将他拉到背上背起,那满身的伤倒也免了迦具都担心该怎么带走他的问题,因为不论碰到哪里都会让他伤口再度裂开。

疼痛感刺激了羽张迅迟缓麻木的神经,他微动了动,正赶上迦具都玄示踏到门口,听见了外面震耳欲聋的警报声与枪声,脑海中终于挣出一丝清明,微睁开了些眼。

“我说过……一旦被俘就放弃我的。”他的声音冷漠而虚弱。

“我记得,”迦具都玄示将他再托紧一些,透过一丝缝隙打量着外面,“所以现在救你的人不是中尉,是迦具都玄示。”

“……迦具都?”像是过了很久,羽张极轻地笑了一声,“你逃得出去吗,先生?”

他笑着说,先生。

这话落在耳中一路砸在心底,迦具都玄示想笑着反问句不着边际的话,比如你算是终于肯认我了啊?但背上一声低哼过后就又没了动静,羽张迅终究是支撑不住彻彻底底地晕了过去。

所以迦具都玄示侧过脸在他唇边落下一个轻吻,“除了你还没人能让我输,迅。”而后上膛开枪,冲出了掩护。

羽张迅在病房里醒来,入目尽是洁净柔软的白色,鼻端的消毒水的淡淡味道,满身的伤都被处理得利落了。善条刚毅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为他削着苹果,整个房间里只有水果刀的锋刃划开果肉的轻响。他手搭在额头上盯着天花板良久才开口问了一声:“迦具都玄示呢?”

“那个救您出来的小子?”善条刚毅想了一下,“违反军令到了这种不要命的地步,肯定是带着伤就给关禁闭了。”

羽张迅侧头笑了笑,“去跟那边的人说一声,这次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给开个后门吧,先放他出来,算在以后的帐上。”

“好。”善条刚毅应道。

“现在就去。”羽张迅补充道。

善条刚毅将削净了的苹果放在羽张床头,依言起身离去。房间里一派寂静,羽张迅闭上眼,想起昏迷中强撑的一丝神智让他感觉到的,一个如轻羽般温柔的吻,还有一个男人那令人心安的声音。

迦具都玄示被从禁闭室放出来后就进了病房,养伤期间被一群关系不错的战友以探望的名义轮番调侃了个遍,哪怕他闭着眼装睡也难以逃避。养了多久的伤,羽张迅和迦具都玄示这两个都不能动弹的人就有多久没见。

再回到军队时一切如常运转,他仍是他的兵,他仍是他的指挥官,似乎没什么不同,但似乎又有了什么不同。没人看得清,也没人说得清。

最终南亚长达一年多的战争以联邦攻占班加罗尔为标志胜利结束,庆功宴的当晚每个人都有股子非玩得尽兴不可的意味。羽张迅跟几个将级的军官坐在一桌,眸光流转间不经意地就撞见了正看着他的迦具都玄示,他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迦具都玄示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酒杯,也露出了笑意,这一错神间他忽然想张口说些什么,只是还没来得及真的开口就被身旁的友人一把扯了过去强行加入了捉弄人的游戏。

隔了几桌看着他的羽张迅低笑出声,收回目光与身旁的人继续交谈。

宴至尾声时迦具都玄示忽然被将军叫了过去。将军撑着额头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抬手指了指身旁趴在桌上已然不省人事的羽张迅道:“麻烦你把他送回去了。”

虽然环顾一周也就意识到在场的人中除了他没几个保持清醒的,连羽张迅身边的善条刚毅都被喝翻了,送人回房的任务落在自己头上也是理所应当,但迦具都玄示鬼使神差地还是脱口问出一句:“那他明天起不来怎么办?”

“啊?”将军没跟上他的思路,想了一下道:“没事,喝多了就让他睡吧。反正明天休整,权当放假了。”

我指的不是这个。迦具都玄示默默的把这句话咽了回去,拉起羽张迅扶到自己肩上,慢慢地搀着他往房间走去。

窗外的夜深如浓墨,走廊里除了他们俩再无旁人,脚步声静静地响着。羽张迅的头就枕在迦具都玄示的肩上,离得实在太近,温热的呼吸撩过他的下颌,余光中便是羽张迅大敞的领口处泄出的一片白皙。

迦具都玄示骤然顿了步,心脏剧烈地跳动撞得他胸膛发疼,接触到的肌肤在隐隐躁动,甚至脸上还隐约能感觉到一片的烫。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气,暗骂了一声,又不是纯情的中学生了,怎么就这么点刺激都扛不住?

他稳了稳心神,不打算再以这种乌龟漫步的速度挪到目的地来折磨自己,但为了避免让人撞见了尴尬,还是舍弃了横抱而把羽张迅直接背起,背上的男人似乎睡的也没那么死,手臂不自觉地配合着环上了他的脖颈。

刷开门锁,进入,关门,迦具都玄示握着门把却一时没放开,难得地陷入了纠结。只是这纠结并未持续够一分钟,耳畔忽然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笃定的,清醒的,毫无一丝醉意的,如雷击般将他整个人劈得愣住了。

羽张迅轻声说:“你很喜欢我。”

像是过了花枯成灰流云聚散那么久,又似乎只是一眨眼,迦具都玄示转过身,正对上羽张迅含着笑的眼。

他没说话,只是定定看进他眼里。羽张迅的手臂仍旧环着他,唇角勾起一丝笑来,低声道:“被我揍过一拳就不敢再说了吗?我的兵只有这么点胆子可不行啊。”

“我的胆子足够,长官,”迦具都玄示说,“只看你敢不敢了。”

“你凭什么会觉得我不敢呢?”羽张迅与他额头相抵,笑意更深地慢声道:“玄示?”

积压许久的洪流在这一刻终于迸发,以不可阻挡的磅礴之势。

一字一句都是多余,迦具都玄示折身便将羽张迅压在门上吻了下去,铺天盖地的,以绝对的占有的姿势,十指纠缠交握,唇舌缠绵辗转。像是在竭力证明确认,压迫掠夺之猛烈让羽张迅都觉得快要透不过气来。

从门前一路到床上,撕扯着脱下的军服迤逦满地旖旎。迦具都玄示手握着羽张迅柔韧的腰身,俯身吻过他颈侧,又以牙齿在他的锁骨上吮咬研磨,羽张迅紧拥着他,扬起的脖颈扯出一道美好弧线,青色的发散乱枕上,他大口喘息,脸上晕开艳丽的红,将迦具都玄示一切的激烈动作都容纳。

在交融汗水中,在交错喘息中,羽张迅忽然捧着迦具都玄示的脸吻上了他的额头,羽张深吸口气压下声音里的颤抖,唇角磨蹭着他的额角,低声笑道:“……别这么急。你怕什么……玄示,玄示……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玄示,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指尖忽然剧痛,迦具都玄示回过神,低眼看去才发觉是被烟给烫到了。他复又抬头望向操作舱外,子夜凄寒,星垂平野。这里是联邦荷兰区的都城阿姆斯特朗,与东京相隔九个时区,在羽张迅去世的一个月后,在秋季已过入了冬的天气里,西欧战场上的战争也终于画上了句号。

记忆中那么久的光阴,回想起来也不过只用了一支烟无声燃尽的时间,迦具都玄示没什么表情地抬手拍去落在裤子上的灰烬,手指擦过衣料的瞬间恍惚听见了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低笑,笑他的粗心狼狈。

迦具都玄示猝然回首,进入视野的只有冰冷的金属壁,他身形僵硬,又缓缓放松下去,转回头靠上椅背,眉目间终于显出了深深的疲惫。

副官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倚着他的机甲陪着他在这寒冷冬夜里沉默地抽着烟,在听到一直安静的操作舱内终于有了动静后,副官掐灭手中的烟终于开口道:“将军?”

“嗯?”男人的声音响起。

“战争结束了。”副官说。

“嗯。”

“将军,”副官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道:“您是不是舍不得?”

“什么?”迦具都玄示说。

“您是不是舍不得这场战争结束,不然也不会在这种其他人都振奋开心的时候一个人坐在KnightMare里了。”副官说。

“这不是一个军人该有的心思。”迦具都玄示不带语气的回答。

“我把将军当做朋友,所以我想直说一句,”副官顿了顿,深吸了口气道:“你最近似乎格外喜欢呆在KnightMare里的,甚至是喜欢呆在在战场上,……自从收到那封信后。”他最终还是没忍心说出那个名字。

迦具都玄示没有回答。他无法否认,那种近乎病态的依恋着战场上的感觉,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能一如既往的感觉到,一个名叫羽张迅的男人依旧站在他的身后,是他的指挥官。哪怕他已经不需要指挥官了,哪怕那个男人已经死去多时了。

迦具都玄示想起了那次的通话,他无端想笑,却发不出声音。

羽张迅是个骗子啊, 他怎么能忘了呢。听什么胡扯听什么没事听什么约定,他就应该像以往那样不顾一切的去往羽张迅的身边,将他一把拉近怀里,病毒也好,联邦也好,他要再度向所有的一切宣告这个男人属于他的。

可是悔恨又有什么用。

羽张迅寄来的信有很厚一沓,真正称得上信的却只是薄薄的一张纸,剩下的全是羽张迅的化验报告单,一张张的按照日期排列好,一张张浏览过去就好像看着他是如何一点点无可挽回的被死亡吞噬。无比简洁的,省去了不少解释;无比简洁的,连信上的话也只有一句: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先生。

你说怎么会有这种人,自己说话从来不算数,却还偏偏要求别人遵守约定。他从来这样,从最初见面起就是这样,自顾自的走自己的路,没想到连死他都这样。

读不出一点情绪的一句话,唯一能感觉到羽张迅的温度的只有那个称谓。

先生。

先生。

我亲爱的,先生。

寒风穿过荒野,封闭空间里向来英勇无畏的将军缓缓地用手捂住了脸,压抑着,终于声至哽咽。

汉历801年深冬,中华联邦与DTC联盟签订停战协约,和平在这片饱受了战争摧残的土地上蓬勃生长。京都洛阳为战争中作出重大贡献的将领们举行了盛大的授勋典礼,上百名军官于恢弘大殿之上依次单膝跪下,等待着天子为他们扣上那象征至高荣誉的勋章。

天子行至迦具都玄示面前,取过勋章认真地扣在他的胸前。迦具都扫过胸前,又缓慢地抬起眼来,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檀木托盘上最角落位置的那个金色勋章上,他定定的瞧了一会儿,在天子收回手道了贺准备走向周防尊时忽然开了口,低声道:“属于他的那个……我能替他收下吗?”

天子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她伸手小心地取过那枚勋章,面上露出一个笑容,眼里却泛起了水光,她将勋章郑重地放在迦具都玄示的手中,“没有人会比你更有这个资格的。”

汉历801年冬末,联邦内大小事务都已平和运转起来。经全票同意,联邦中央决定将羽张迅的坟墓迁至联邦墓园,以最高礼遇将这位将军接回京都洛阳。

许多人都说那是这年最冷的一天,却还是都裹着厚厚的衣服去参加仪式送了羽张将军,热泪从眼眶滚落到脸上,寒风一吹便冷的像刀割一般。但直到仪式结束,人群散去,也仍旧没见到迦具都玄示的影子。

墓园里只剩下天子和以宗像礼司周防尊为首的几个高阶军官,没人出声,天地间一时静的只剩下了风声呼啸。宗像礼司看着天子将雪白花束放在碑前的动作,又望一眼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不禁将手伸入口袋里摸了摸里面的东西。

其实只是一台终端,更准确的说,是羽张迅的遗物。先前一直忙着别的事情,这次总算能借着迁墓的机会回趟东京,他也就把基地里羽张迅留下的东西整理了一番。羽张迅的遗物除了这台终端寥寥无几,这台终端里也更是干净的可以,只有一条三秒钟的录音躺在银河绚烂的屏幕壁纸上。

宗像礼司没由来的觉得这东西该亲手交给迦具都玄示才行,但迦具都玄示一天都没出现。

天子转过身来轻叹了口气,道:“我们走吧。”

她话音方落,一阵大风忽然扑面袭来,漫卷起满地堆积的雪。他们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挡,指缝间透至眼底的铺天盖地的白色中忽然夹进斑驳的鲜红颜色,在这天地一派枯槁灰暗里灼目亮眼得让人为之震动。

黑色的长车悄无声息地滑了过来,玫瑰花瓣填充了整个后车座,又被灌入大敞车窗的风带出,在视野中恣意铺开。寒风呜咽,冬季的最后一场雪也纷纷扬扬地如约而至,漫天飞舞的赤红花瓣与晶莹白雪纠缠着飘扬在这整个世界,冷清的气息中也混杂进了馥郁芬芳。

迦具都玄示下了车,一步步走来,他穿着笔挺考究的黑色西装,怀抱里的大束玫瑰鲜艳欲滴。

他停步在羽张迅的碑前,将玫瑰放在堆叠的白花之上,迦具都玄示将戒指放在羽张迅的碑前,单膝跪地,脸上的笑容无可挑剔,他说:“我答应过你,我来求婚。”

“嫁给我,迅。”

宗像礼司骤然间仿佛懂了些什么,他抓出口袋里的终端,指尖微顿,旋即点开了那条短暂的录音。

只有三秒,无比清晰地响起,就好像的确是那个男人带着笑就站在他面前,羽张迅一字字的道:

“我愿意。”

于是迦具都玄示的笑意更深,俯身吻上了墓碑上的他的名字。

汉历802年,整个世界经过漫长战争后终于归于和平宁静的第一年,也是迦具都玄示失去羽张迅的第一年。

你带着你的信念死去,我带着我们的爱独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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